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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等ofo戴威退押金 他却去美国开了咖啡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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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fo没落之后,曾经光环加身的戴威彻底隐身,不论是资本圈还是公开场合,都不再有他的身影。至今知乎上还有不少关于他的讨论:戴威去哪儿了?戴威近况如何?评论区没人能回答上来。直到一个远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的咖啡品牌浮出水面。

每日人物试图在零散的信息中梳理:消失的这几年,戴威到底做了什么?这家咖啡品牌,和他是什么关系?以及,一个被打上“失败”和“失信”双重烙印的创业者,还能如何在资本市场闪转腾挪?

 

“纽约瑞幸”

5月的一个周六,安妮一天之内喝了三罐about time。一罐摩卡,一罐桃子汽水,还有一罐紫色的、底部堆满黑色珍珠的芋头咖啡。

全部不要钱。

安妮是90后,在美国纽约留学,知道about time这家咖啡店是逛小红书时,一位纽约本地探店博主的“薅羊毛攻略”吸引了她——两周内,只要下载App、注册新用户,就可以到店里免费喝5杯咖啡。在那条攻略的评论区,安妮看到不少IP地址为美国的用户留言询问,不少人和她一样,是中国留学生。

彼时她还不知道,这家在华人和留学圈子里“风很大”的咖啡品牌,背后站着一位熟悉的中国人——戴威。

据彭博社日前报道,about time是戴威最新的创业项目,2022年2月在纽约格拉梅西公园开出第一家店,后来的四家门店,也都分布在曼哈顿最繁华的市中心,一家坐落在第五大道,还有一家紧邻时代广场。

about time的CEO不是戴威,而是一位有着华人面孔、名为Marian Chen的女士,此前曾经在救助儿童会等非营利组织工作。视频采访中的她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,系着咖啡馆的围裙,说起名字来自电影《About Time》(中文名《时空恋旅人》)时,语气格外激动。

她告诉彭博社,虽然戴威没有参与日常运营,但他是背后的“攒局者”,帮忙组建了团队并安排了与投资人的会面,“他是把我们粘在一起的人”。截至目前,about time已经以4000万美元的估值,筹集了超过1000万美元的资金,包括IDG、真格基金和唯猎资本,都为它送上了弹药,戴威本人也是公司的小股东。

戴威带去的不仅仅是钱,还有Marian Chen口中,“一个来自中国、被证明可行的商业模式”。她没有明说这个模式具体是什么,但彭博社认为,about time仿效了瑞幸咖啡用技术驱动商业的模式。

在官网,这家新兴的咖啡品牌自比魔术师,将“现代情感引入传统咖啡馆”,并宣称自己采购的是最好的特色咖啡和浓缩咖啡豆,使用最先进的浓缩咖啡机精心制作,让顾客每次都能在无需等待的情况下喝到完美的咖啡。在咖啡创新上,他们还表示会定期创造意想不到的咖啡饮料组合,包括目前使用的100%可回收容器也是创新。

而在选址上,about time选中纽约人口最稠密的曼哈顿,也不是没有考量。瑞幸在国内开店,就格外看重地段,因为人流量和租金成本的算式,直接关系着新消费生意的成败,所以瑞幸门店大多会选择人流密集的商圈和写字楼附近,比如2017年在北京银河SOHO开出的瑞幸首店。about time的店都开在人流量最高的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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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about time coffee门店。图 / about time官方小红书

还有产品本身。瑞幸在国内被认为是“奶茶化咖啡”,主打的多款产品,最大的特点就是甜,以及配料的丰富程度直逼奶茶,“生椰拿铁”加了厚椰乳,“抓马西瓜拿铁”“陨石厚乳拿铁”放入了果味糖浆和黑糖珍珠,全是奶茶才会用到的配料。菜单上,扁桃仁碎、芋泥、小圆子和各式各样的雪顶也出现了。

“奶茶风”很早就刮到了美国。公开资料显示,大约从2010年开始,规模化经营的奶茶连锁品牌进入美国。到了2018年,数据统计,全美奶茶店数量超过了一万家,光是纽约,就有2000家以上的奶茶店,功夫茶、vivi和贡茶是数量最多的三个品牌。

最近两年,芋头成了火爆的口味,安妮的外国朋友们“一提到taro(芋头),就会很激动地说‘哦我想喝芋头奶茶’”。正如瑞幸打造的爆款“生椰拿铁”一样,芋头咖啡是about time的主推产品。

安妮第一次喝芋头咖啡,甜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,有芋头的味道,却没有真的芋头,“好像是芋头味的粉冲的”。偶尔品控不太好的时候,口感尝起来渣渣的。但这并不影响,被命名为“紫色雨(Purple Rain)”的芋头咖啡,在Instagram和TikTok等社交平台被年轻人热捧,有人专门带着一罐芋头咖啡,在时代广场拍照、上传到ins并且艾特了官方账号。

截至目前,about time的ins已经有1.4万的关注者。背后的运营者,用真金白银的补贴助推了一把热潮。除了“前五杯我们请”,about time近来更大手笔的活动是,只要顾客自带杯子去店里买咖啡,把打卡的照片或视频上传到ins或者TikTok上,截至4月30号,点赞数最多的发帖人可以获得1000美元的奖金。为了“抛砖引玉”,吸引大家自带杯,门店里还摆出形状各异的腹肌杯、痰盂杯、马桶杯、药瓶杯,用官方的话来说,“这些特别的杯子的存在,都是为了让喝咖啡和奶茶这件事,更有乐趣”。

这种打广告、做营销的方式,也有瑞幸的影子。2022年,瑞幸的一些新门店开业时,会号召用户转发推广文章到朋友圈,集满48个赞就可以免费喝一杯生椰拿铁。更早些时候,瑞幸狂撒3.8折的优惠券,用不到10块钱一杯的价格,撬开了被星巴克占据的国内咖啡市场,也培养出了一批忠实的消费者。

在纽约,about time也比星巴克更便宜。算上税费,一杯普通的星巴克冰拿铁也要5美元以上,而一罐波霸芋头咖啡的定价是3.95美元。安妮觉得,这个价格很能打,已经算是纽约最便宜的咖啡之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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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about time咖啡的单价。图 / 受访者供图

便宜的定价吸引了很多年轻人。根据彭博社的报道,上个星期四下午,15分钟内,至少有7个附近巴鲁克学院的学生走进了about time在格拉梅西公园那家店。其中一位说自己收到了一条促销短信,可以注册会员免费领咖啡,这才知道了这个新品牌,继而成为常客,“我不想花7美元买星巴克”。

诞生于美国的about time还创建了自己的小红书官方账号,虽然基本上是把ins官方号的内容翻译成中文,但一直在坚持运营,吸引了不少在纽约读书、工作的年轻华人用户。

今年2月,第一条笔记的标题是,“请大数据把我推荐给纽约打工人”。

隐身的“老赖”

消息传回来,国内的打工人炸了。他们冲向外网,在about time的官方账号下激情留言,“XXX,还钱!”“还我押金!”

安妮和家人都在2016年给ofo充值过199元押金。得知戴威与about time的关联后,她有些震惊,“这不就是骗子吗?”随后,她在社交平台上怒气冲冲地说,“不会去喝了,先把我们当年的押金退回来”。

1600万“ofo追债人”的心声很简单——上一摊项目的钱还没结清,戴威怎么又支起下一摊事儿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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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图 / 视觉中国

跟愤怒共同到来的还有疑惑。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称,自从疫情爆发,戴威一直在美国和中国两地工作。作为被限制高消费的“老赖”,不能坐飞机的戴威是怎么出国的?

根据此前的“限制消费令”,戴威被限制高消费行为,具体包括不得选择飞机、列车软卧、轮船二等以上舱位和高铁,不得在星级宾馆、高尔夫等场合进行高消费,不得购买不动产以及租赁高档写字楼办公,也不得购买非经营必须车辆以及旅游、度假。如以个人财产因私消费,戴威需向法院提出申请。如违反“限制消费令”,戴威将面临罚款、拘留甚至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。

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夏海龙律师告诉每日经济新闻,限制高消费、限制出境是两个性质不同的法律手段,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,除非法院明确限制出境。

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彭浩珍律师则表示,戴威能出境可能有两个原因,一是限制其所涉的案件的执行法院发布“限制消费令”以限制其乘坐飞机等交通工具时,人已经在境外;二是戴威已经获得了法院的批准。

网友还猜测,戴威可以先通过火车、汽车转移到境外,再乘坐国外航司的航班飞往美国,也有可能是乘坐私人飞机——总之,他还是找到办法出去了。

戴威第一次和“老赖”扯上关系,还是在2018年12月。彼时,ofo运营主体东峡大通未按照法院规定期限,执行对杭州货嘀物流有限公司的给付义务,标的达到2006万元。东峡大通和公司实际控制人戴威,因此被海淀法院执行“限制消费令”。

那个月,拒绝承认失败的戴威,还发了一封全员信。他提到了资金的压力,“退还用户押金、支付供应商的欠款、维持公司的运营,1块钱要掰成3块钱花”。寻找新的融资也没有成功,有无数次,他想过把运营资金全砍掉,用来退还部分用户押金和供应商欠款,甚至是解散公司、申请破产,但路上看到的ofo用户让他意识到,“我们还依然为好几百万用户提供着服务”,他告诉自己,“活着才有希望,再大的压力我们也要扛着”。

那时,ofo所在办公楼的门口排起了维权的长龙。员工问“公司会不会被收购、会不会破产”,戴威说,“ofo被收购、合并都有可能,但不可能破产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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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戴威。图 / 视觉中国

ofo也尝试过自救。比如在自己的App和单车车身上,招商打广告。还有人曾经在App的“看看”“钱包”栏目看到多家网贷平台的推广链接和“押金理财”活动——用户可以把99元押金升级成网贷平台100元的特定资产,享受8%的历史年化利率和8%的新手福利——毫无意外地,这个提议被骂了,合作遂暂停。

区块链的概念火起来时,戴威也去凑了热闹。2018年5月,ofo成立区块链研究院,立志于“在全球范围内应用区块链技术赋能大数据、物联网,解决共享单车运营痛点”。这件事一度传得有鼻子有眼,经济观察报采访一位“ofo前成员、接近戴威人士”时,对方说,“他在新加坡有一个区块链公司”,当年10月,戴威多次带团队去新加坡,很少在国内。快客的创始人陈伟星也证实,戴威曾多次与自己交流ofo如何结合区块链这一问题。

2018年12月的那封全员信,是戴威在公共场域里的最后一次露面。再之后,ofo退押金这个话题,也在互联网上蒙了尘。疫情来临,世界换了天地,很多人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充了99块还是199块,又是在哪一年申请了退押金。

2021年,ofo因为“让用户拉好友退押金”,引来公众更加愤怒的声讨。今年2月,小黄车彻底无法登录又上了热搜,直到这时,人们才发现,戴威因为关联企业未履行法定义务,共有38条被限制高消费信息。

每每这时,大家才能想起早已消失在街头的小黄车,和一个名叫戴威的年轻人。

昔日“宠儿”,还未被资本抛弃?

事实上,从公共视野消失的这几年,戴威没有停止“折腾”。据彭博社报道,戴威先是在西雅图创办了一家做移动电源租赁的初创公司,然后又在纽约参与创办了about time。

至于背后的投资人,令人颇为意外的是,两个ofo的老股东——A+轮进入的真格基金和参加了天使轮、Pre-A轮和B轮的唯猎资本,都位列其中。他们与戴威关系匪浅。

戴威出生在1991年,高考考进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金融系,大三时又当上了学生会主席。

2013年他大学毕业,去青海大通县东峡镇支教一年,每到周末骑自行车到十几公里之外的镇上改善伙食。骑行的感觉让他着迷,创业的想法第一次在他脑海里萌发。在青海,戴威和朋友一起注册了NGO组织“西部愿望教育促进会”,募集资金,帮助贫困学生。

2014年下半年,戴威回北大读研究生,在一次创业交流营上遇到了真格基金的创始人徐小平。徐小平问他,你们(NGO组织)一年能募捐到多少钱?戴威说,一年15万,徐小平觉得这些钱太有限,建议他“不如创业试试”。

戴威因此召集几个同窗注册了“东峡大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”,然后找到自己的师兄、唯猎资本的投资人肖常兴拿到了投资,几乎没有任何阻碍——戴威连夜做了20多页PPT,肖常兴看都没看一眼,就投了100万。

第一个项目是 “骑行旅游”,因为疯狂烧钱补贴,钱很快就花完了,账面上只剩400块,戴威连工资都发不出来。他不死心,又接连尝试了三个不同的方向,都没有成功。

2015年,共享经济兴起,戴威开始了他的第五次创业——ofo,合伙人找了当时北大自行车协会的朋友们:薛鼎、张巳丁、于信和杨品杰。戴威再次找师兄肖常兴拿到100万,当年9月,ofo项目正式上线,一个月后,日订单突破3000,但钱又烧没了,肖常兴继续追投250万。就这样,ofo一边烧钱,一边走出北大、走出中关村,走向了全国不同的城市,一路拿到了更多的投资。

等到2016年,ofo已经进行过五轮融资,最高一轮融了1.3亿美元,2017年又拿到4.5亿美元股权加债权融资,估值一下子达到了近百亿,戴威的身价也涨到50亿,成为中国最有钱的90后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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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ofo共享单车的融资名单。图 / 企查查

这些融资中,当然有真格基金的身影。根据GQ的报道,徐小平曾公开表示,ofo的项目其实真格是看不懂的,但他觉得,戴威是北京大学学生会主席,意味着他有领导力;毕业后去贵州支教,意味着他有理想。

“这种人我不投,我投谁?”至于戴威做的是ofo,还是ofa,徐小平并不介意。

资本的雪球越滚越大,裹挟进越来越多的利益和欲望。

宁波唯猎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是北京唯猎资本34个成员企业之一,目前,肖常兴和戴威分别持有宁波唯猎资本9.77%和2.12%的股份。而一位真格基金内部人士则表示,about time是“老板直接投的”。两家机构的投资,很有可能源于戴威和肖常兴、徐小平的关系。

投身过当年单车大战的投资人李楠对每日人物分析,在创投圈里,大家投的是人,而不是项目,真格与唯猎很可能与戴威一直保持着联系。除此之外,投资人也会青睐有失败经验的创始人,“吃一堑长一智,有失败经验总比没有经验好”。就像徐小平曾经说过的,“对人性要有一定的容错率”。

李楠也推测,戴威当年欠了投资人很多钱,这一次“攒局”投咖啡馆,也可能有“还债”的意味。巧合的是,2020年,ofo的联合创始人于信进军低度酒赛道创业,真格基金也领投了数百万美元的种子轮融资。

说回咖啡,这对于戴威而言,也不算完全陌生的赛道。大二那年,戴威发现北大没有通宵自习室,很多考研和写毕业论文的同学经常无处可去,有些人晚上甚至会打车到清华学习。戴威因此萌生了做一个24小时咖啡屋的念头。虽然跟物业谈判屡屡碰壁,但他最终从家里拿了启动资金,把学校周边咖啡馆夜间的运营时段承包下来,办了一个可以“刷夜”的咖啡馆,一晚12块钱,可以提供热水和小吃。后来,因为咖啡馆被老板关闭,项目才终止运营。

无论从何种角度观察,咖啡这项生意到了美国,也不好做。彭博社提到,移动支付渠道的销售额仅占about time总销售额的15%——因为不少美国人至今仍然更喜欢用现金或信用卡支付,并没有下载App的习惯。

美国人把咖啡当作日常饮料,除了星巴克和雀巢旗下的连锁咖啡品牌Blue Bottle,本土很少看到坐拥N家连锁店、资本化运营的咖啡品牌,大多是传统的咖啡馆,大大小小,开遍了纽约,“就连那种不知名的路边摊也会卖咖啡”。

这么多的咖啡馆,只有少数大型连锁品牌有自己的App,比如星巴克,可以集优惠券兑换咖啡。而about time只有五家门店,就把线上点单系统做起来了。

等待咖啡制作的时间里,安妮看到马路对面的四个男孩因为看到了店铺的装修走进了about time门店。不像美国本土灰扑扑的、灯光普遍很暗的传统咖啡馆,这家门店简洁明亮,门口有金属颜色的吧台,里面还有一面留言墙,客人可以在便利贴上画小插画或是记录自己此刻的心情。

最终那些男孩买单是通过Apple Pay支付,“这代表他们不知道有免费活动,也没有用App”。

美国的咖啡市场也越来越卷。2020年,美国新咖啡品牌Blank Street Coffee成立,在短短两年里获得了General Catalyst Partners、老虎全球等知名机构的投资,在纽约已经开拓了数十家门店。去年12月,Blank Street Coffee正在寻求新一轮估值高达2亿美金的融资。

在美国众多的咖啡品牌中,安妮感觉about time还是没能掀起太大波澜,“可能在美国的留学圈子,和华人圈子里面,大家才会知道一点”。至于这次的咖啡冒险,最终能走多远,还得看消费者和投资人会给多少信任。超过1600万为戴威上一个梦想充值过的用户,也还在国内等着看,最后这笔债还能不能被偿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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